丁元元 X 附中是什么

2016年,复旦附中海外基金会的第十年。

为此,《复旦附中人物》将在今年以我的附中记忆为话题,分享上世纪60年代至今的校友或老师们眼中的附中故事。



今天我们要分享第一篇附中记忆”——《附中是什么》作者丁元元2002届复旦附中校友,现为媒体记者。

30岁出头,人生好像也没有多大的亮点,至今还会被说起的一件或许是高中三年就读了上海四大名校之一的复旦附中。也是因为我的乏善可陈,长辈说起我至今会把这段成年往事当做得瑟的谈资。有人说这所学校都是尖子生,有人说在里面一定压力很大,再知道一些内情的,觉得我是进了高中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日渐堕落。这些说法看似都对,却也不十分完整。但回想起1999—2002年在复旦附中的三年经历,确实是人生中十分重要和难忘的阶段,而这一切记忆的美好,都不在于什么成绩啦,学习啦,而在于在自己15—18岁的阶段,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更了解了自由的可贵。

 

男生女生

高中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但早恋二字似乎又是这个时代最敏感的话题。不过,在附中,这似乎从来不是困扰。那时候虽然我们班主任比较保守,课桌安排的基本都是男男、女女同桌,但男生女生之间只要不是太内向,真的没有太大的隔膜,一起玩通宵也再正常不过。很多人就整天想着自己喜欢哪个异性同学,全班都知道,老师也知道,好像也没什么。

公开、半公开的情侣很多,一位和我关系很好的老师说起哪两位男女同学恋爱,竟然说:“这种事情嘛,作为老师,我不管也不好,管太多也不好。“有一次集体活动去浙江,不知谁怂恿的,男生给自己暗恋的女生敬酒,很多女生完全是“躺枪”。虽然所有的“故事”都在班主任面前暴露了,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后果。最牛掰的是高三时候一对小情侣,每天广播操散场时,总有牵着手在全校同学面前走过,面对这样的“秀恩爱”,即便校长站在台上,似乎也无可奈何。

有一段生物课,同学要在课前轮流做一个小的报告,某君的主题比较奔放,记得有一段说到人是唯一面对面进行性行为的动物,引发全场哄堂大笑。生物老师也没觉得有啥,后来竟然有人打了小报告。班主任找此君谈心,他十分坦然地说:我只是讲了一些性方面的学术问题。班主任反倒无语了。


我们寝室有一个男生,曾在熄灯后大声询问对面一个寝室的男生:打过手枪还算是处男吗?声音传遍了楼道,从此被调笑很多年。体育课我们的体育老师叫郑芒,现在已经退休了。高一第一堂课,他就提出要求,以后每一堂课,男生都必须穿短裤,包括冬天。他甚至解释说,有的家长为了对抗他的要求,就买一套三枪牌棉毛裤,把裤腿剪了,弄成三枪牌棉毛短裤——但是,只要是短裤就行。
后来每到冬天,只要听到男厕所传来阵阵惨叫,我们就知道,又是哪个郑芒班要上体育课了。现在想来,也许这真的是对我们的身体有好处的?
冬天要脱,夏天当然更可以脱。有一次夏天跑1000米,郑芒说:赤膊跑,成绩可以减5秒(提高5秒)。那时候我们自觉身材都还好,于是就脱了。据说那一段,教学楼里很多班级都不好好上课,没事看操场上有没有裸男跑1000米。

附中背后有一条小路叫国权后路,传说当年蒋介石撤离上海走的就是这条小路。有一次,我们在课上,郑芒让我们喊个口号,指着国权后路上一个路过的中年大妈说:这个人回头了,就说明足够响亮,可以自由活动。我们用足吃奶的力气,大喊一声,估计把路上大妈吓得不轻,然后就解散踢球了。

 

课外阅读

附中的老师,很多都极有个性。最有名的老师之一是语文组的黄玉峰,韩寒的成名路上,他也有过不少助力。我去听过几次他组织的报告,还听他说过自己在狱中找书读的故事。不过三个年级三个语文组,其实各有一位旗鼓相当的领军人物,彼此之间钉头碰铁头
但是很多看似平和的老师,其实也非常有智慧。我曾被隔壁班的陈俊社君(此人现在法国安盛,其实是安肾,一度自称三肾道人)拖去陈维扬老太太的掌故趣读课上。印象最深的是,老太太给我们看的何清涟的文章,那时候就开始接触《人口:中国的悬剑》、《中国现代化的陷阱》、《我们仍在仰望星空等》等。那时候鹿鸣书店还不在国权路上,更不是在南区,记得就在政修路上的一个小门面,有人专门去问:有没有何清涟的书?书店的人说,何清涟的书都被禁了。
那时候陈俊社君他们手里有本小册子,读到有思想性的内容就会在上面写点感受,互相交流。传到我这样的后进青年手里已经很晚了,我还没有资格往上面写字。陈俊社君跟我说,自己在看冯骥才的《一百个人的十年》,记录了很多人在文革中的经历。后来他似乎给我看了,当时彻底被震撼到了,感慨:原来还有这样的东西!从此,在我的世界里开了一扇天窗。

3.png

好玩的人

附中好玩的人太多了。比如每天开着电台广播大喊同学们早饭一定要吃,要吃好,吃饱的宿管老头。虽然我们也称他老师,毕竟没有那么尊敬,后来才知道,他竟然是复旦大学量子物理系毕业的,着实惊人。
记得有个同学说过:高中物理没意思,很多都是错的。数学很重要,所以我现在在自学微积分。老师竟然觉得高一高二随便他去就是了。这样的同学成绩固然不错,其实也不算最顶尖的。
还有一次一个很古板的英语老师说隔壁班一个女生,英语大概考了149分,自己也做不到,然后讲这个同学:我上课她是不听的,但是遇到不知道的,马上就会记下来。说得极其顺理成章,丝毫没觉得这个同学有什么不敬

足球比赛是校园最大的盛会。有一天早上语文课我在睡觉,语文老师蛮喜欢我,就跑过来悄悄说:你怎么在睡觉?我说早上踢球累了。老师竟然先问:赢了吗?我说就是训练。老师说:好吧,那上课还是不要睡觉了。
高三还有一次好像是综合课,我又在睡觉。老师下来逐一发卷子,走到我这里,甚至没有打扰我,就把卷子约起来,放在了我的边上。
还有一次政治课,我桌上放了一本《长恨歌》,封面是王安忆的头像,貌似还挺美的。政治老师跑过来,帮我把王安忆放下去,然后说:不要看美女了,还是听我讲吧。

5.png

毕业已经十几年,大部分同学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多么有钱,混得多么好。但如果不以如此世俗的标准来看,我相信对于绝大多数的附中毕业生来说,这3年时间,在他们的心中,一定种下了一颗和别人不太一样种子